全球危机对卫生的影响:金钱、气候与微生物

2009年3月18日

尊敬的Silberberg先生、国务卿阁下、议员们、科学界人士、工业界和民间社会代表、公共卫生界同僚、联合国兄弟组织的同事、女士们、先生们:

首先,感谢组织者盛情邀请我在此发表讲话。

世界混乱不堪,而我们在很大程度上难咎其责。金融危机和气候变化等事件并非市场作乱或大自然播弄的结果,它们并不是人类起伏不定的历史中不可避免的事件。

实际上,它们彰显了制约国家和民众互动方式的国际系统的严重失灵,表明在社会、资本市场、经济和贸易的相互依存关系空前紧密之际出现了失误。

简而言之,它们是错误政策的结果。我们造成了混乱,而今天的错误具有高度传染性。

经济学家指出,这次金融危机史无前例,发生在相互依存关系大为加强之际。其影响从一国迅速蔓延至另一国,从一个经济领域扩散至其它领域。

我们的错误在无情地蔓延,且缺乏公正,任何国家均概莫能外。即使经济管理良好、并未购买有毒资产而且也未在金融领域铤而走险的国家也将蒙受损失。另外,温室气体排放量最低的国家最先受到气候变化影响,而且受影响最大。

政策失误和管理制度失灵不仅导致了金融危机和气候变化。国与国之间以及一国内部的健康差距已达近些年来最严重的地步。最富国与最穷国国民的预期寿命差距现已超过40岁。在全球范围内,政府年均卫生支出最少的只有人均20美元,而最多的则高达6000美元以上。

现代医学拥有大量精密工具和干预手段,能够医治疾病和延长寿命。但每年却有近1000万年幼儿童和孕妇死于大多可预防的疾病。

这说明出现了偏差。

我们未能为国际关系制度提供道德准绳。这些国际系统的运作方式偏离了社会价值观和社会关注。如果企业(例如制药企业)一味追逐利润,怎么能指望它们针对缺乏购买力的穷人的疾患投入研发资金呢?

在很多情况下,人们一味强调经济增长,将经济增长视为无所不能的灵丹妙药。许多人认为,有了经济增长,就能摆贫困和改善健康。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全球化被视为水涨船高的良策。但实际并非如此。在财富浪潮中,大船可以乘风破浪,而许多小船却搁浅或被淹没了。

有人曾认为,提高市场效益将有助于增进卫生公平。但这一想法也落空了。

贸易自由化被视为发展中国家致富的必由之路。但结果是,随着贸易自由化,税收减少,而同时并未找到其它供资渠道为包括卫生保健在内的公共服务提供资金。在多数劳动力集中于非正式部门以及税基较小的许多国家,卫生和社会保护工作陷入困境。

有人认为收取医疗保健使用费可以收回成本,阻止过度使用卫生服务和过度享用保健服务。但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使用费使穷人深受其害。

据世卫组织估计,因无力支付医疗费用,每年约有1亿人滑落到贫困线以下。在国际社会正致力于减贫之际,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金融危机期间,情况将更为糟糕。

女士们、先生们:

专家们认为,我们刚刚进入了可能是自1929年爆发的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和经济滑坡。

世界银行于上周就金融危机对发展中国家造成的影响公布了一份评估报告。评估结果显示,情况远比两个月前要差,预计今后前景还会更为暗淡。富裕国家的人失掉工作、住房、储蓄,生活凄惨。而在发展中国家,人们甚至将付出生命代价。

我们正开展空前宏伟的减少贫困和缩小巨大健康鸿沟的运动。没人希望减弱这一势头。

在需求与良好意愿之间,是冷酷的现实。如果庞大的金融援救计划仍挽救不了银行,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如果没钱继续实施国内卫生规划或资助海外卫生发展,将会怎样呢?从个人角度看,如果人们无力支付卫生保健费用,将会如何呢?

在某种程度上,千年宣言及其目标是一项矫正战略,其目的是确保全球化的充分包容性和公正性,使更多的人能够公平分享全球化的益处。

其目的是,在倾斜不稳的世界上,多一些平衡,增进机会、收入水平和卫生领域的平衡。其基本道德原则是很明确的:得益最多的人需要协助最苦或受益最少的人。

换言之,千年发展目标意在弥补国际体系的缺陷。现有国际体系虽然推动了进展和提供了好处,但并无任何规则保障这些好处的公平分配。

上周的世界银行报告明确指出,发展中国家的金融状况在急剧恶化,基本社会服务的供应面临威胁,并认为发展中国家将受到长期影响。

现在看来,有可能无法实现千年发展目标和从这项矫正战略中获益。如果金融危机扼杀了这次空前的彻底变革和促进社会公正的最佳机会,怎么办呢?

世界迫切需要矫正战略。目前的收入水平、机会和健康结果的巨大差距是社会崩溃瓦解的一个前兆。卫生事务严重失衡的世界既不稳定,又无安全可言。

我想明确指出的是,我不反对自由贸易,也不赞成保护主义。我充分意识到增进家庭和国家经济富裕水平与增进健康之间的密切联系。

但我必须指出的是,市场并不能解决社会问题。

国际体系将我们紧密相联,与国际体系相关的政策必须超越经济收益、贸易好处以及盲目的经济增长,并需要经受真正的考验。

这些政策对贫困、苦难、健康不良和过早死亡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否有助于增进社会经济进展的分配公正性?尤其就卫生事务而言,它们是否正使世界越来越失衡?

我认为,公平享有卫生保健和促进更公平的健康状况是经济顺利运转的基础。我还认为,公平的健康状况应是衡量文明社会是否取得进步的主要检验标准。

世界不会自动实现卫生公平。国内经济政策也不会自动保护穷人或保障人人享有基本卫生保健。

全球化不会自我调整,不会促进好处的公正分配。公司也不会在追逐利润的同时自动顾及社会关注的问题。国际贸易协定本身不会保障食品安全,不会保障工作机会或卫生安全,也不会保障人们获得支付得起的药品的机会。

所有这些都需要主动作出明确的政策决定。

卫生部门对导致金融危机或使得气候变化变得不可避免的政策并无发言权,但却首当其冲,承受其恶果。

女士们,先生们:

处于各种发展水平的国家都很关注金融危机对卫生的影响。

政府官员担心,随着失业率的上升,社会保护安全网的失灵,储蓄和养老基金的减少,卫生支出的削减,本国卫生状况可能会恶化。

他们还担心精神疾患和心理忧虑问题,担心烟草、酒精以及其它有害物质的使用可能上升。过去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们还担心营养问题,这一担忧是有道理的。从最近世界粮食供应的剧烈变化来看,这次经济下滑不同于以往,人们的健康正面临营养不良问题的威胁。粮食生产已高度工业化,粮食的运送和销售都已全球化。

在艰难岁月,使用高脂肪、高糖分、基本营养素含量较低的加工食品是最廉价的填饱肚子方式。这些食物助长肥胖症,带来与饮食相关的慢性病,并导致年幼儿童缺乏基本营养素。

我们还要未雨绸缪,准备应付健康面临的其它威胁。经济危机期间,人们往往放弃私人医疗服务,而更多地利用公立服务。在出现这一趋势时,许多国家的公共卫生系统已严重超负荷,并面临资金短缺问题。

在许多低收入国家中,60%以上的卫生保健费用是患者直接自付的。经济下滑加剧了人们忽视卫生保健的风险,预防工作更是大受影响。正当人口日益老龄化和慢性病上升已成为全球趋势的时候,减少预防保健特别令人忧虑。

我们还知道,妇女和年幼儿童最先受到金融状况和食品供应恶化问题影响,情况改善时,妇女最晚恢复。

卫生官员还担心,目前的国际卫生发展融资水平可能难以为继。世界银行上周公布的评估结果充分证实了这些担忧。这将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共有300多万人正接受延长生命的艾滋病毒/艾滋病抗逆转录病毒治疗。他们获得了新生,家庭和社区恢复了元气。此项治疗当然终身不得间断。从伦理和道义角度,难道我们能够削减这方面的支出吗?

还可能会造成蔓延恶果。尤其是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等疾病的治疗药物供应受到干扰,致使大量患者不必要死亡。药物供应受阻还加剧了耐药性。

耐药性疾病可在国际上迅速蔓延。目前已出现耐多药结核病,而广泛耐药结核病的出现更是令人震惊。广泛耐药结核病几乎无法医治,死亡率接近100%。

其在国际上的进一步传播可能会把我们拉回到抗生素问世以前的时代。世界难道真能再度承受这么大风险吗?

监督新出现的疾病有助于全球安全。如果基本监测和试验能力受到损害,卫生当局还能及时遏制下一个SARS病毒或发现新的大流行病毒,及时向世界发出警报以减轻损失吗?

我们知道,自本世纪初以来,外部卫生援助量翻了一倍多。但尽管如此,在全世界,仍有一半左右的国家无钱提供甚至最简陋的和最基本的卫生服务。

减少外部资金援助将造成毁灭性后果。

全球共有大约10亿人朝不保夕,在生活的边缘挣扎求存,稍有不慎,就会滑入深渊。金融危机可带来这一后果,气候变化也可造成这样的恶果。

女士们、先生们:

已有大量无可辩驳的科学证据显示,气候在持续变化。我们已经感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

地球将逐渐变暖,剧烈风暴、热浪、干旱和水灾等极端气候事件将日益频繁和严重,令人措手不及,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这两个趋势会影响到健康的一些最基本决定因素,如空气、食物和水等。

我很清楚,德国位于环境保护最前沿,拥有最尖端的技术开发和应用能力。请允许我借此机会向德国政府和德国人民表示崇高的敬意。

我还要感谢德国对卫生发展以及世卫组织工作的大力支持,感谢贵国科学家、流行病学家、实验室以及一些著名研究机构提供的支持。

人们已相当可靠地确定了气候变化对健康的一些影响。营养不良人数以及腹泻病死亡人数将增加,更多的风暴和水灾将造成更多人死伤,霍乱疫情的暴发频率将越来越高。

热浪,尤其是大城市中的热浪,将造成更多人死亡,尤其是老人。最后,气候变化可能会改变病媒的地理分布,其中包括传播疟疾和登革热的病媒昆虫的分布。

这些卫生问题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现已变得十分严重和难以控制。

气候变化是一个全球现象,但其后果并不是均衡分布的。科学家们认为,发展中国家将首当其冲,且受害最烈。

据最新预测,到2020年,非洲即会受到严重影响。从现在算起,十年后,非洲一些地区的粮食作物预计将减产50%。到2020年,高达2.5亿名非洲人可能会面临用水短缺问题。

设想一下这将对粮食安全和营养不良问题以及对粮食援助产生何等严重的影响。在许多非洲国家,70%的人务农为生。非洲90%的穷人的生活依赖农业。他们没有盈余,没有应付能力,没有任何缓冲余地承受冲击。

在亚洲一些地区,妇女和女童目前每天要花六至九小时取水。如果像现在这样,缺水问题日益加剧,她们将如何承受这一负担呢?

我们还需要考虑这些变化对国际社会的影响。更多的灾难以及更多的水灾和饥荒意味着需要增加人道主义援助。而在需要增加人道主义援助的同时,多数国家本身正受到气候变化的冲击。

国际社会还必须应对环境难民日益增多问题。如果土地干枯或盐碱化,如果海岸地区、低地以及小岛屿国家被水淹没,居民就无法重返家园。结果,环境难民将成为新的难民潮,这也许会加剧国际紧张局势。

我们今天为减轻现有的疾病负担所从事的任何工作将增强国家和国际社会应付气候变化新增压力的能力。这为我们继续坚定落实与卫生有关的千年发展目标提供了另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迄今为止,北极熊成了气候变化的典型标志。我们需要利用在政治上正确无误、在科学上合理严谨的一切手段,使全世界认识到,实际上人类才是受到气候变化影响的最重要物种。

卫生部门能够阐明在全世界一片混乱之际出现的其它问题对人们的影响吗?卫生部门能够指明道德方向,建立一套国际系统政策的价值体系吗?

依照我的职务说明和使命,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卫生部门能够做到。我这样说是有一些充足理由的。

女士们,先生们:

我现在想谈一谈第三个问题,即不断变化的微生物世界引发的全球危机问题。这一问题有别于金融危机和气候变化。

其不同之处在于卫生部门发挥着主导作用。卫生部门根据《国际卫生条例》制定了政策和进行管理。我们不必追逐经济利益。我们实际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扭转了局面。

新出现的易流行疾病因可能会造成巨大的经济和社会冲击,被视为对国际安全构成了威胁。

几乎每星期,我们似乎都听到数十亿计美元的金融援助计划,而在公共卫生领域,没有几项估计数据能与此相提并论。不过,据世界银行最新预测,下次流感大流行可能会重创全球经济,损失总额可能会高达3万亿美元。

世界各国领导人告诉我们说,金融危机如此严重和难以预测的原因是,它是第21世纪独特环境下爆发的第一次大规模金融危机。

2003年出现的SARS则是第21世纪出现的第一个严重新疾病。与金融危机一样,它也是在相互依存关系大大加强的环境下出现的。

SARS是沿着国际航空路线迅速向全球传播的第一个疾病。每个有国际机场的城市都面临威胁。机场、企业、学校以及一些边境关闭了。一些国家的经济陷入停顿,广大民众惊恐万分。

但请别忘记,我们针对SARS主动采取了措施,以防这一新的疾病在世界上长期肆虐和蔓延,避免它加入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等大规模毁灭性疾病的行列。

我们迅速遏制了这一已在全球严重蔓延的疾病。世卫组织及其合作伙伴在四个月内消灭了SARS。

卫生部门严阵以待,建立了监督、警报和应对机制。我们妥善管理了风险。结果,该次危机没有失控。

从疫情刚暴发起,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们同心协力,建立了昼夜运转的全球实验室网络,在一个月内就查明了病毒。

这是全球化的一大亮点,是合作互助应对共同威胁的范例。

我们在支持根除天花运动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国际团结互助精神,目睹了包括国际扶轮社的人道主义援助以及包括德国在内的一些政府的明智支持。

卫生关注还可推动工业界的道德行为,制药公司大幅降低艾滋病药品价格就是一个例证。卫生关注可以推动国际社会商定控制烟草等虽有利可图、但却有害健康的产品。

我们怀着希望。

如果我们必须重审世界的运作方式,并改革一些现有国际体系,我认为,卫生的主导作用值得认真考虑。

我们的政策以科学证据为基础,并不考虑既得利益。我们掌握着强大和客观的科学手段。卫生部门时刻牢记人类的最佳利益,坚守严格的道德准则,遵循一整套强烈的社会价值观。

在面临严重危机之际,世界十分需要希望。让我们继续提供希望,大幅改善人们的生活吧。

谢谢大家。